我婆走了。 走了、去了、離開了，就是不説死了。我自己不怕死，也不怕講死，但如果説我婆死了，雖說早有心理準備，渾身上下就連毛孔都還是會感到不自在。 第一個晚上，人人在揀車頭相。我把我婆在我電話裡所有照片從頭到尾看過一遍，不為什麼，就好像只是個必需的儀式。照片不多但一張張看完了忽爾就到了清早。過程中並沒有想太多，只是當看到了最後一幀我和她的自拍照時，想了一下呀還好離開前我自己一個人到過醫院看她，對著不知道是否還認得我的她自顧自説著蹩腳的閩語，而她也似乎難得地睜開了眼看看我。當時還在想這樣和病榻中的她自拍會否不恰當，如今想來好像也不太重要了。 我對我婆的感情，我從沒在任何人面前表露過，就連家人也不清楚。自她失去自主能力和意識後，每次探望她後要離開時，我總會自然而然地去親一下她的臉頰，彷彿我們之間本來就有這樣的習慣，但其實不然，而我對任何家人亦從沒有過這樣的舉動。有時我會想，為何我要等到她神智不清醒時才(能)這樣做？如今想來好像也不太重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