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子們為什麼想寫？當然不是為了考試。準確地說，是為了表達。一個人不管多大歲數，從事什麼工作，都有表達的願望。孩子們喜歡東塗西抹，其實和老人們喜歡喋喋不休、當官的喜歡長篇大論沒有本質區別，相對於一個「人」來說，它們的意義是等同的。我聽說現在的孩子們越來越不喜歡寫作文了，這真是不可思議。這甚至是災難。孩子們有多少古怪的、斷斷續續的念頭渴望與人分享？他們害怕作文，骨子裡是害怕表達的方式不符合別人的要求。在害怕面前，他們芭蕉葉一樣舒展和潑灑的心智猶如遭到了當頭一棒。他們有許多話想對別人說，他們還有許多話想在沒人的地方說，他們同時還有許多話想古裡古怪地說。表違首先是一種必須、樂趣、熱情，然後才是方式、方法。害伯作文，其實是童言有忌。 ——畢飛宇《我有一個白日夢》，〈寫滿字的空間是美麗的〉